自我的頑強,能將道轉成靈性自我的裝飾。

逐漸剝落的自我,還是逐漸僵化的自我?我們都需要良友或良師的指引呀~

 

進步之道的正反論點--摘自《當下覺醒》
 
進步之道非常吸引人,因為它們已發展得如此精細,往往有數世紀的歷史。它們具有製度化傳承的認證,認為你只要全心遵循指示,就會自然產生結果。如果你聆聽足夠的教導、花費足夠的時間禪修、參加足夠多的密集訓練、培養足夠的正確態度和特質,有一天就會找到自己究竟是誰這一真理。為了鼓舞人心,進步之道的典籍中充斥著大師的勸勉故事,他們一開始像你我一樣是追尋者,經過長久一致的努力,最終得到開悟。
進步之道非常適合頭腦,因為頭腦不喜歡不確定感,想要確切地知道你被引向何方、如何到達那裡。同時,它也吸引喜愛努力的“自我”。 “進步”可以為你提供某些尊貴有意義的事、有益的生活方式、共同追尋者組成的團體和歸屬感。你可以學習享受素食、加入道場或禪修中心、從規律的禪修或瑜伽術中得到健康的利益;你也可以閱讀經書、聆聽宗教音樂、感覺自己是逐漸成長的全球靈性覺醒運動的一分子。難怪有那麼多追尋者被吸引而加入。
儘管它看起來可能有益,但基於幾個重要的理由,靈性展現的漸次取向其實可能會傷害當下覺醒的可能性。當你受到鼓勵,把焦點從覺醒轉到據說可以使你覺醒的修行方式,你可能投入數年時間使外在形式完美,成為熟練的禪修者或瑜伽修行人,卻不曾對近在手邊的真理覺醒。例如,我認識一些佛教徒穿著袈裟花費數十年觀呼吸、談佛法,卻不曾瞥見自己的本性和本來面目。把能量投入追尋的危險,或許你最終會成為永無休止的追尋者,卻不曾找到最初想要尋找的真理。
更根本的問題可能在於進步之道的假設前提。進步之道要求你必須投入某些修行方法一段時間,才能體悟自己是誰,這會強化你的真實本性被深深隱藏、需要長久努力才能顯現這一信念。
事實上,特殊技巧的漫長修行可能有相反的效果,使頭腦僵化,成為習慣,而不是對真理更加開放、接納。如果你想知道進步之道會如何影響你,可以花一點時間到傳統的禪修中心或道場,看看長時間修行的人是更快樂、更自由、更安詳、更接近真理,還是僵化地嚴守組織和教條,缺乏自主性,以自己的靈性進展或地位為傲,沉溺於控制?當然了,每一個中心、傳承和修行人都是不同的,但我參訪過許多寺院和道場,不但缺少我們期待的喜悅與活力,而且散發出壓抑和流於形式的味道。
我現在並不是要否定靈性修行在許多層面的巨大益處。例如,研究顯示,規律的禪修可以減緩心跳速率,降低血壓和血中膽固醇的濃度,強化免疫系統,增加壽命,並提高生活的整體樂趣。問題不在於技巧,而在於修行的態度或方向。如果你把自己的修行視為漸漸實現某種遙遠、崇高目標的方法,可能會失去最初的熱情、赤忱和好奇,在固執地決意累積靈性經驗,成為更有靈性的人的過程中,錯失你真實本性的開啟秘密。我的老師金恩.克蘭常說“不要把禪修變成習慣”,免得你的修行變得了無生氣、單調乏味。進入禪修要像進入實驗室一樣,帶著找到禪修者是誰的明確意圖。
我最近重新聯絡上一位佛教徒老友,她是墜入進步之道所隱藏的陷阱的實例。蜜雪兒最初是由於強烈地渴望超越她的痛苦,因此被靈性修行吸引,她花了數年向一位特別的老師學習。她同時也是整脊治療師,有兩個小孩要撫養。當她成為經驗豐富的禪修者,也擁有了傳承中作為資深弟子的特殊身份,這個身份代表具有多年禪修經驗,被認為已達到某種程度的靈性成熟。如今她站在指導別人的位置,卻不曾稍微瞥見自己的真實本性,而她的老師已過世十幾年,她再也無法得到老師的指導。就某種意義來看,你可以說她在進步之道上已經走入死胡同。經過這麼多年,她已成為更好的人:更鎮定、更能自我覺察、較少情緒反應或緊張、更為滿足,但她不曾經歷自己最初尋找的體悟。事實上,她已不再相信自己耗費多年的修行,可以為她帶來佛教故事所允諾的深刻平靜與喜悅。但現在的她本身是老師,是資深弟子,無法自在地離開教團、探索其他方法或尋找別的老師。於是她帶著某種程度的失望與認命,堅守崗位,暗地里相信自己不可能有深入持久的覺醒。
在蜜雪兒最初想要覺醒的迫切動力,被這個傳承導向長年獻身於一條道路,結果她卻沒有得到原先許諾的覺醒。在這個過程中,她接受一套信念體系,相信什麼是覺醒、如何到達覺醒,卻使得覺醒看起來像是一種遙不可及的目標,也使她更難相信自己的真實本性是一直存在的,在當下就可以立即得到。她被教導,只要能完成那些修行、解決各種公案、精通許多經典,就可以發現自己到底是誰。
多年來,蜜雪兒把能量集中在成為更好的人上,逐漸使頭腦中的喧鬧平息,培養出更有靈性的特質,比如耐心、平等心、慈悲心和布施心,認為這些特質能使她更接近開悟。但任何努力都無法使你更接近真正的你,畢竟它是與你最接近的,就像呼吸一樣親近,你需要努力的想法只會使你遠離它,因為這種想法會讓你迷失,離開原已近在睫前的自己。印度大師尼撒哥達塔問道:“你沒看到嗎?正是你對快樂的追尋,使你覺得不幸。”培養所謂靈性特質,正是演出頭腦最珍愛的假設:你本身有某些問題,在你成為真正的你之前,需要成為更好的你。在我們這個要求自我改善的文化中,這個假設不斷被強化。內心深處,你相信自己本來就是有瑕疵的,特別是你拿自己和傳承中的偉大模範做比較時。而你會一直努力活出某種形象,思索自己應該如何透過正確的思考、感受、行事為人。在禪宗裡,這種態度稱為“頭上安頭”,沒有使人享受自己本有的圓滿。
也許,最危險的就是多年獻身於這種漸進的修行,會在不知不覺中強化追尋者的執著:獨立的某個人成功踏上道路,參加密集禪修,累積許多洞見、擁有各種經驗,得到靈性學分。看起來很諷刺,修行的人專注於解除“我執”、體驗自己的空性,而這個過程中發展出巨大的靈性“自我”,卻躲藏在陰影中,沒有受到檢視。小小的聲音在內心低語,標榜你的進步:“瞧我變得多麼鎮定、專注,多麼有愛心而平靜。”或是較負面的口氣:“我似乎抓不到禪修的要領,即使已經修行多年,似乎仍然沒有任何進展。”一旦深深陷入追尋者這一身份認同中,就很難看清並放下,因為進步之道的修行容易強化這個身份,鼓勵你成為更好、更有靈性的你。即使是進步之道的終極成果,也必然是二元對立的,因為它被認為是屬於“我”的經驗。而且,追尋者永遠沒有真正消融,只是成為一個發現者。
 
最後,在這條持續的路上,我在本書所說的,沒有一句是完全準確的,它只是權益的方法、指示的工具,使你的注意力向內轉,看向所有教導的源頭。由於真理必然是不二的,且涵蓋一切事物,絕無例外,所以我主張的每一件事都是既真又假,也既不真又不假。例如,我若說你存有的真理是深刻的“靜默”,我可能喚醒了你內在的靜默,卻忽略真理也涵蓋了喧囂這一事實;若我說它是“寂止”,就忽略了真理在展現時的動態流動、生命完滿面的匆忙與迫切;若我說“喜悅”,就遺漏了人生處境的悲傷;若我稱它為“珍寶”,就忽略了閃耀存有光輝的路邊所堆積的垃圾。因此,本書從頭到尾提出的教導都充滿矛盾,其實矛盾正是唯一懷著敬意接近真理的方式,這是真理應得的敬意。再次強調,不要試圖解答或理解這些矛盾,讓它們繞過你的頭腦,作用於你整個存有。就如美國哲人兼詩人惠特曼所說的:“我是否自相矛盾?完全正確,我自相矛盾。我足夠廣闊,我容納一切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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